秋 意

一场雨淅淅沥沥的，下得很是干净利索，让原本躁动的心，随着雨滴上演的水花消失术，便也多了些许清凉。

自入秋以后，仍是酷暑难耐，搞不清楚今年的秋为何会来得这般早，明明还在八月初，妥妥的暑期，全然没有秋的气息。许是初秋的缘故，路边的草木绿意葱茏，似乎正值壮年时期，挺拔而飒爽，赤脚而行，小草会倔强的扬起头颅，推刺一番，虽有蚍蜉撼大树之嫌，却是认真的紧，带来阵阵瘙痒，待人们快步离去，便又挺直了身子，满满的不屈与倔强。院中的小草便是缺了这骨子韧劲，大抵是一年四季的葱郁，让其忘却了生离死别的痛楚，性子温顺了很多，一脚下去，得老半天才能缓过劲，让人不禁怀疑这小草是不是修炼了苟之一道，不然岂会如此“明哲保身”。原本想着带着小孩感受一下秋意浓，却未曾寻到枯枝落叶踪迹，只得退而求其次，静待邻家秋菊绽放。

总有好事者，试图总结出湖南的季节变化，却被就两个季节的声浪淹没，夏季和冬季，要么热，要么冷，舒适的那几天过渡，大概是和季节无关的。倚着雪峰山麓，身处湘中偏北的我们，感受当是很真切的，短袖和棉衣是常见穿着，偶尔也会有长袖充斥其中，然终是小数尔。我是想着循循善诱的，本着说教百次不如实践一次的想法，和两个孩子探讨着如何感受秋，也不知道怎的就跑题成了暑假去哪里玩？

上得小学的老大，思维眼见终是要开阔些的，当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在吵着当去海边游玩时，小学生已然会有理有据摆出自己的观点了。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香山红叶，说得画面感十足，满目的秋色，反正我是没有去过，便也无法反驳，但也知那是深秋的景，和现在全然不相干的；见我不为所动，又抛出了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的观点，想去天安门感受家国情怀，想去万里长城感受祖国的大好山河，想去瞻仰毛爷爷……受不住那渴望的眼神，排除各种担忧后，一咬牙为其报了个清北研学班，既是无法解惑授业，便尽可能的筑高平台，为其寻觅些许志同道合之友，沉浸式体验路行万里。当然，我也在思虑，北方的秋色，大约是较南方更早一些的，感受一下又何妨。然此举在长辈眼中是极冒险的，很是震惊的说道着：怎么能一个人去，这人生地不熟的，丢了咋办？磕了碰了咋办？须得打个电话、接个视频，确认安全才能放下心来。或许，大人的思维有时候是不如孩子的，亦或许是在社会中的摸爬滚打，让我们顾虑太多，缺少了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勇气与豪情，终是被生活打磨了棱角。

两孩子的意念不同，总是不能厚此薄彼的，便驱车直赴双月湾，陪着幼儿园小朋友在海滩挖寄居蟹和贝壳。看着他极目远眺的样子，我鬼使神差的问了句：你冷不冷？然后迎来了一脸狐疑的脸庞，似乎在说，这么大的太阳，你觉得呢。不过还是回了句“不冷”，便自顾自逐浪挖沙子去了。得，看到这般天真无邪的童趣，我亦不再执着于引导其感受什么，快乐与健康本就是世间最为难得的事情，此时此刻，应是要放空一切的，好好拥抱大海的波澜壮阔。

开学半月有余，昼夜温差逐步拉大，早晨的凉，已然肉眼可见，不自觉的感觉应当添个外套，但一想到中午的炙热，挨一挨，便放弃了这个念头。看着早市上的凉薯，眼馋的紧，趁着中秋便回了趟老家。老家的紫薇花已凋零不少，零零散散挂在树上，全然没有此前妖艳，而多了一份沉稳；反而是几株桂花树，蠢蠢欲动，枝丫间花蕾已呼之欲出，似在等待一个契机，一个足以让世人驻足赏析的时刻，一个香飘十里的风季，一个述说秋的夜晚。当两小一大三把锄头入园时，却被告知凉薯还需等等，这会的甜味儿还不足，索性带着孩子们在园子里转悠起来，看见啥挖啥，霍霍了一片红薯地，一个个红薯在兴高采烈中被刨挖出来，有些还很是细长，精瘦精瘦的，典型的营养不良似的，也是难逃厄运；那该死的胜负欲，让小的大为气恼，总觉得哥哥挖的大一些，直接上手刨了，老人家却全然不怪罪，笑呵呵的帮忙整理着红薯苗，满眼的溺爱，俨然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态度。

园中的果树是我种下的，想来是因小时候馋别人家的果子，还未熟透便被一群小伙伴霍霍了，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童年，也为了弥补儿时的情缘，便种下了十来种果树。那种橘子瓣刚成形，却一窝蜂疯抢，吃在嘴里酸溜酸溜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，只是儿时的小伙伴早已各奔西东，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见上几面，侃侃大山，走上一段孩童时走过无数次的小路。很显然，我是幸运的，有一个他人羡慕的工作，不用为了生活而背井离乡，当是最好的幸福。

眼前的这三株梨树，已然有碗口粗细，往年倒是结了不少果子，也招来了不少鸟儿与蜂蝶，每每这个时节，黄蜂会成群结队的过来撕咬果肉，今年却是只剩下少数还未凋零的叶子在独自摇曳。偶然间的嗡嗡声响，看到了几只蜜蜂在采撷几朵梨花，雪白雪白的，在阳光的辉映下煞是好看；采摘下来，准备炫耀一番，却不曾想这梨花大抵是有脾气的，立马就垂头丧气般耷拉着脑袋，让人看得一阵心疼。诸如桃花、丹桂之类，采摘下来是可以养上三五天的，唯独这梨花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，倒也衬托了这洁白的神圣。孩子们见我拿着梨花，迫不及待的想试试真假，一脸的不可置信，直到站在梨树下，看到树上零星点缀的花朵，顿时好奇起来。“爸爸，梨花不是春天开的吗？为什么姥姥家的梨树这个时候开花了？难道又春天了？是不是又有梨子吃了？”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，显然是进入了我的知识盲区，全然解释不清。我只知道，打小便看见过梨树秋天开花，至于为什么会开花，还真没有探究过。我试图用自然科学、温度气候等非专业知识解答，奈何自己也就半桶水，看得出他俩眼神中的懵懂与嫌弃，自是不好随意忽悠，到最后还是老大提醒我，用百度搜一下。看着他们似懂非懂的样子，我径直扯下两朵递了过去，或许，好奇是最好的老师吧，保持着一颗好奇之心，而后去探究追寻，有时候未必是坏事。

总喜欢在不同时节带着孩子回老家，除了家有祖辈牵挂外，便是心中念想着生养之地。当然，也被“不识荷花长于夏”触动，诸如一些常识性的知识，书本得来的，终是没有切身感受那般贴切。显然，这个秋天当是有所收获的，老大对秋的感受，已然可以化为粗糙的文字，跃然纸上，而自己，似乎也对这秋意有了更深的理解，不再局限于或悲秋、或欢喜、或思念、或孤独……

叶落台阶，这一阵风雨后，不知会有多少枯叶化泥，当是需要历经短暂蛰伏的。待来年，春暖花开之际，自当沐风栉雨，逐光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