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如何提升写作技艺,我曾偶遇一种观点:“让他忧郁,体会孤独,这样他才会脆弱敏感。带他经历,尝遍绝望,这样他才能具备思想。让爱与恨、得与失、来与去、错与对,每日都不停地摧毁着他。于是长久以来让他如此,他能写出成堆的故事。”
文笔就是苦痛。
这观点,初闻之下似乎颇有道理,让我联想到小时候经常看的一类刊物,里面的文章总是以冷峻笔触勾勒。那些篇章,不论采用何种叙述视角,皆以一种近乎冷漠,甚或可称为冷血的态度缓缓铺陈,讲述着一个个故事,情感上无喜无悲,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,给读者带来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感受。有的文章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这种压抑的基调,令人阅读时倍感不适;而有的则能在最后平地起惊雷,以出人意表的结局赢得读者的赞叹。在众多的文章中,犹有数篇让我至今难以忘怀,它们将这种风格演绎到了极致。
回想起初次看里面的文章时,我还是个稚嫩的初中生,当时的感觉是:“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。”然而,到了高中,当我再次审视这些文章时,却不禁惊叹:“精妙绝伦!”不过,时至今日,我已经对这种文字风格失去了兴趣。阅读时,我仿佛被勒紧了脖子,困在狭小的茅厕里,不得不奋力吸气,却越吸越觉得窒息难忍。
说说我自己吧。我从小就属于那种比较内向的孩子,时至今日,这个性格标签似乎仍然贴在我身上。在熟悉的朋友面前,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嬉戏打闹;但面对陌生人,我就会相当拘束腼腆。从初中开始,我就对写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现在家里柜子里还堆满了当时的手稿。我的想象力犹如脱缰的野马,但笔力却显得力不从心,导致我的电脑里塞满了各种未完成的开头和设定。我坚信,一个人的写作风格与他的阅历息息相关。我曾幻想过,如果时间和金钱都充裕的话,我要背起行囊,四处游历,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,开阔视野,积累灵感。
还记得到高中时想写武侠小说,找来《资治通鉴》来看,当时看到董卓乱政的部分,其时他欲废掉汉天子,便和袁绍商量,年轻的袁绍毫不犹豫驳了太师的面子。董卓遂按剑叱绍曰:“竖子敢然!天下之事,岂不在我!我欲为之,谁敢不从!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!”绍勃然曰:“天下健者,岂惟董公!”引佩刀,横揖,径出。
天下健者,岂惟董公?
你当天下英雄,唯有你一个吗?我袁绍凭借自己,一样可以名扬天下!豪气干云,当年那个敢顶撞董卓的年轻人持着他的刀昂然走了出去。若干年后,他再次率领诸侯联军回到洛阳,真的已经名扬天下了。也许真的是少年时愚蠢的意气,可是走出去了,他就是雄踞四州的狮子,如果在董卓的剑下屈服,不过是鄙侯座下一斗犬。
或许每个年轻人在初出茅庐时,都怀揣着这种有些虚无缥缈的梦想。仿佛血脉中流淌着烈火,驰骋时驾驭着狂风。我是个容易懒散且缺乏恒心的人,但如果一千八百多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能够孤身一人,手持一刀,在危机四伏的洛阳城中闯出一片天地,那么我为了自己的梦想,从现在开始努力,又有何不可呢?
“天下健者,岂惟董公”。两年后的初平元年,说出这句话的袁绍真的带着他的大军回到了洛阳。彼时他带甲十万,战将数十,旌旗所指,便是整个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