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岗客户经理还不到一年,前段时间处理完两笔跨越近30年的贷款,我时常会在工位上愣神,忽然对这份工作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。
记得刚做柜员时,最怕遇到这类陈年旧账。每次看到发黄的借据,总觉得是历史包袱。1996年的贷款,都快比我的年龄大了。可当真正见到那位87岁的老人,看着他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抚摸借据,听着他儿子说“不能让父亲背着债走”,我突然意识到:信贷业务里那些逾期的背后,藏着的可能是一个人半辈子的心结。
以前在柜台,我的世界只有账户余额和操作代码。成为客户经理后的一次下乡清收,看到红砖房里堆着的中药罐,借款人不久前因病去世,他的遗孀从铁盒里数出带着霉味的现金,才明白“还款能力”和“还款意愿”之间确实又存在现实的鸿沟。
这一年我学会了用两种眼光看信贷数据:一种是风控系统里的评分模型,另一种是客户眼里的光。侯先生的儿子在亲戚家凑钱时,手机里存着父亲年轻时的供销社营业执照照片,1996年他本想靠这笔贷款把山货运出县城;而那位遗孀还款时反复念叨“他在的时候最怕被人戳脊梁骨了”,我突然懂了有些信用不是靠抵押物维系的,而是靠人对尊严的执念。
不良贷款颗粒归仓是根本原则,可信贷业务不仅是经营风险,更是经营人心。现在我的笔记本扉页上记着两句话:每一笔逾期贷款,都可能是一个未完成的人生故事;催收电话拨出前,先想想对方正在经历什么。
这两个案例让我重新审视“信用”二字——它不仅是征信报告上的数字,更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承诺。就像侯先生的儿子说的:“老人家身体都快不行了才告诉我们还有钱没还,现在这钱虽然还了,但父亲这些年的愧疚,我得替他补上。”或许这就是信贷工作最矛盾也最动人的地方:我们每天都在用数字丈量人性,而真正珍贵的,往往是算法永远无法量化的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