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红的太阳高挂在天上,地面隐约能看见掀起的一层层热浪,有匍匐的魔鬼的影子。已经入秋,你我自然知晓,无论它表现得再如何张牙舞爪、咄咄逼人,四时有序,眼前的一切大抵已是强弩之末了。
路旁山野似乎存在着一种声音:那泣血的蝉鸣,每一声都是蛰伏已久的宣泄,或者是一种宣告、炫耀,诉说着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已经过去,所以应该振臂高呼、放声歌唱。当然,也有可能是哀悼,深情悲恸地悼念着一个快速流失的属于它们鼎沸夏季的终章。
树叶打着旋儿,它们看着有些醉了,但其实每个季节都有青黄交错的时候,其中也不乏木叶纷飞,但眼前恰在秋天,它们散发出的光芒吸引着悄然惊觉一切的人。它们一路吹拂而来,有的散落在山间乡野的一节节阶梯上,顺着袅袅秋风远远望去,那里的田野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尤为光芒万丈。
田野已遍布金黄,宛然是一副丰收景象:粒粒饱满的稻谷耷拉着脑袋,它听见人们挥舞着镰刀左右呢喃,刀锋划破空气,呼哧、呼哧——一刀、两刀,那一节节阶梯显得更为整齐了。低空偶尔掠过几只黑色大鸟,像是吹响了什么号角,带来了有关什么神秘仪式的谶语、符号。总之,一切都向着金黄,告诉这里的谷子们并非孑然于世;苞米早已离去,空遗秸秆张开双臂,直挺挺地拥抱远方来客;浑身是刺的栗子孤悬山坡,咧开大嘴,笑盈盈地等待采撷;漫步路边,沉甸甸的橘子要比树叶先黄,它绷紧神经,随时准备褪去衣裳。再不久,当农人细心的扎好这片田野上最后一个稻草人时,秸秆不再耷拉着脑袋,栗子再咧嘴笑不起来,橘子树晃着空空如也的身子,这片土地就浑然成了这一切最后的归宿和墓场,嵌满田野的整个山谷都只剩风呼啸着的声音,孤寂又落寞。
当你正痴迷陶醉于此时,若你再细些看,那些呼啸而过的风也确为你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。田边覆满青翠的麦冬,那一抹孱弱的夕阳下由红的白的牵牛花、紫薇花所点缀的,依旧晶莹得格格不入、闪闪发光的是什么?是那些永远流动的麦芒:它们走下阶梯、走过人群,走过春夏也走过秋冬。而一滴露珠、一汩清泉、一泓秋水,它们从山间沁出,随烈日蒸发,又随着雨季清晨汩汩涌起,然后继续向前一路奔袭流淌,它们才是隐在这田野里真正的“金黄”。
若你再登高眺远些,蝉鸣声此起彼伏、炽热聒噪;枫叶再黄一些就要被酿红;肆意的北风里总是不停回响着同一种声音。其实那缔造遥遥金黄一切的就一路沿袭至此,那是希望,它们来自田野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