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——写在2021年女神节到来之际

点击数: 时间:2021-03-08 作者:龙飞 来源:衡山农商银行

前些天看到个诗词题:日本人把一种花叫夕颜,源氏物语中以此花为女角做名字,在中国的诗经当中也用一种花来比喻过女子的容颜易逝,请问这句诗是?答案是“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”。舜是木槿的别称,舜华就是木槿花。

木槿花这植物我并不陌生,那时候对这种单瓣单层的淡紫大花没什么特别的喜感,它既不香,而且无论早上开得多艳,一到傍晚就烟卷似的凋了一地,看着竟有些脏。所以,对于木槿,我是基本无爱的。一直到很多年后读到这首诗,有女同车,这个字一定要读清楚,念“居ju”,不是车。不是和人古音今音的咬文嚼字,读居,则这一句诗都全是闭口音节,那种悠远的情怀才能如清泉流水般汩汩而出。惊觉舜华二字,竟是如此美丽,妙曼的从容的勾勒出花之外形下面一个鲜活的灵魂。你若读“che”,且不说读音的错误,这一张嘴一扯,便大煞风景。

因为舜华,为这刹那芳华,我觉得朝开暮落的木槿花也是极美的了。

再回来说诗经。我们来看看原文:“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,将翱将翔,佩玉琼琚。彼美孟姜,洵美且都。有女同行,颜如舜英,将翱将翔,佩玉将将。彼美孟姜,德音不忘。” 确实,有女同车算是诗经中简短直白的篇目之一,千百年来也很少引起大家争议的地方。至少,在心智正常,审美正常,情感正常的人类那里看来,这首诗表现的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相看两不厌的情怀。我爱她时,她便是一切的光芒。我还是认为这便是中国古诗的高妙之处,一种简练到极至的含蓄之美。人本来就是一种感情动物,而且是复杂的感情动物。恋爱中的人,何尝不是于至乐之中,也常患得患失。这个世界上越是美好的东西,越是易逝,如青春,如烟花,如舜华。如果你不曾得到,那便不与你相干,那还好,开谢生死随他,不会触动到你的悲喜。可是,假如那美丽的东西真实地在你面前,属于你的,你是否会怀疑、会愕然、会犹恐相逢是梦中呢?写这诗的人,大约也是个多情的人,因为多情,必定善感,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。他习惯地犹豫,只因为害怕失望,所以宁愿不要任何希望——文人都是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者。就如王国维说红楼梦里的宝玉,他天生有一种先验性的悲哀,总是看得比别人远,想得比别人多,对着红颜想起白发,对着相聚想起离别,对着良辰美景想起流水落花,对着盛宴想起曲终人散……所以,他会对着美丽的心爱女子,选择了这样一种比喻“舜华”!

世间美丽的花何其多,诗经中也不乏有“桃之夭夭”,“有女如荼”,“山有佳卉,侯栗侯梅”,“山有扶苏,隰与荷华”,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”,以花赠情者,如兰,如芍药,如萱草……好歹我们这般地大物博,我们这般天赋灵性,为何一定要用舜华?只因为,一旦拥有,就只担心失去。偏偏他又不像常人一样只看得到眼前之盛景,他明白,再明白不过,最后每个人都孤独,最后一定会是离别,再美的姑娘,最后也会是一堆枯骨!

可是,你还是会觉得,通篇看来真的没有什么伤逝的情怀。这里我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捡到的歪话,“说得出来的悲,都不是真正的悲。”我也认为作者的主调基本是明快向上的,如同夏秋澄明的天空,或许,忧伤只是偶尔划过飞鸟的影子,若有若无,去留无迹。就像姜白石所写“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”,短短十一字,道不尽的感伤寥落。让现代人用一篇八百字的散文,也难写出这份情怀。而这,便是我深深沉醉于古诗词之美的地方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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